时间从不为人停下脚步,恍惚间,雅琪即将步入成年,当初那幼小的样貌如今已化为端庄。
尹芬娜的冬天无比寒冷,第一次从艾伯格来到尹芬娜的人都切身感受如是说道。尹芬娜的冬天来的并不比艾伯格的早,但有个特点,一旦冬天到来,不知为何不是先降温而是先降雪,据说是因为上面比较寒冷,那片白灰色看不清的天空超乎想象的寒冷,所以雪飘下来了,这是入冬的钟声。
穿着褐色的布衣,布兰达提着几瓶酒走在科特亚德的街道上,中央过道的马车来来往往,一年到达只有在飘雪的季节才会停止,科特亚德是座中转的城市,连接着柏瑞亚和其他城市。
布兰达走着看了眼街道旁小贩贩卖的饰品,视线落至雪花挂坠上。
一个白点忽的从眼前落下,布兰达的视线转至白点上,落地后便消失无踪。布兰达抬起头来望向天空,纷纷扬扬漫无边际的花朵,今年,也从天空盛开了。
“啊,今年也到了这个时候吗,差不多该走了。”小贩望着天空说道。
赶马人加快了挥鞭,车轮的声音一时变得嘈杂。布兰达也加快了脚步,带着酒水回到纳奥等人的商会。
布兰达长大后离开了柏瑞亚来到科特亚德,在这里和雅琪偶遇,后来便留在纳奥建立的商会工作。
“布兰达,还以为你又走丢了。”斯迪说道。
“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。”布兰达将酒放到一边,“今年的冬天也来了,要再去买点酒吗?”
“下雪了吗?”纳奥说着往窗外张望。
“下大起来了。”吉次也望着窗外说道,“那就再去买几瓶吧。”
“雅琪呢?”布兰达问道。
“还在城外,下雪了等会就会回来了吧。”
布兰达再次出门。
积雪十分迅速,过了不久街道两旁就有片片积雪,他城的商贩也撤走大半,每日的喧闹如虚假一般,一下清净下来。待再过两天,恐怕街道上就连人影都成了稀有风景,白茫茫覆盖一切,科特亚德的冬眠将开始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雅琪背着用布盖住的竹筐载着鲜花从城外返回,帽子上堆起了小片冬天的痕迹。
“雅琪,今年冬天也到了,马上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赖在里面不用出去了哦。”吉次满脸笑容的对雅琪说道。
“吉次今年也打算再长一圈肉吗。”雅琪说着放下竹筐。
“才不会。而且长的肉在冬天过去后来来回回跑两趟早没了。”吉次反驳道。
雅琪放下竹筐的同时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酒。
“这些酒是?”
“哦,最为屯粮,上个冬天连酒馆都关门了。”斯迪说道。
“没酒喝可受不了,冬天那么冷,不拿这些暖身可是会变成冰棍的。”吉次说。
“哪有那么夸张。喝完酒不要马上就躺下去,上一年就是这样差点变成和斯迪一样宽的,只是斯迪的锻炼出来的,你的是喝出来的。”
“哈哈,不好啊吉次,惹老妈子生气了。”纳奥戏弄的说道。
“雅琪,怎么变成这样了,以前可是更加可爱的。”吉次说。
“我又买了一些回来,这些够了吗?”
吉次刚说完,布兰达开门进来说道,雅琪看着布兰达手里的酒,走了过去。
“给我。”布兰达顺势交给雅琪,雅琪接过往外面走去。
“诶?等,等等,等等,你要把这拿哪去?”吉次匆忙的阻止雅琪跑到门前堵住。
“退回去。”雅琪说。
“诶!?开玩笑的吧,都已经买来了。”吉次说
“怎么了?”布兰达说。
“算了吧雅琪,这些酒其实三个人喝也不多,根本撑不过一个冬天的,估计一会就没了。”斯迪劝道,“要不做为监视,我和纳奥会看着他让他少喝点。”
雅琪听后这才将酒还给布兰达,之后斯迪和纳奥两人嘲笑了吉次一番。
雅琪看着外面飘起的雪花,再看看纳奥等人,他们三人的头发也已愈发接近雪的颜色,不知还有多久,他们也会变得和尹芬娜人一样,现在嬉闹着的人都会。
离开商会,雅琪回到他们的住处,将纳奥等人以及自己房内花瓶中的花换掉。
换完自己房内的花后,雅琪再次看向窗外,打开窗来,可以感到一丝冷气闯进来,街道上几个孩子收集着早冬的积雪,准备做个小雪人,像冬天的小守护神一样。
飘雪越来越大,外露窗户的木框上,行人的头上,道路上,屋顶上,白色很快覆盖了一切,看着这片景色,雅琪关上窗。她讨厌白色,因此讨厌冬天,尹芬娜的冬天似要将一切都染白般,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,这片雪犹如上帝的惩罚要将罪人的一切夺走。
回到房内,雅琪用采来的花编织着花环。
待再过两天,街道上就连人影都成了稀有风景,白茫茫覆盖一切,这座小镇的冬眠开始了。
早上起来清理了门前以及窗户边的积雪,布兰达就几乎一直待在家中,坐到窗边的椅子上,看着窗外的风景,前方架着画布,偶尔拿起笔来画两笔。
一阵敲门声,布兰达知道,那是雅琪来了。
“请进。”布兰达说道。
雅琪走进房内同时带来了一些吃的。
“午饭吃了吗?我带了些东西过来。”雅琪说。
“没有。”布兰达站起,“每次都麻烦你了。”
雅琪和平时一样已坐到一张凳子上等待,布兰达很快用完餐,拿出另一幅雅琪的肖像画提起画笔描绘起来。
“果然,还是不想摘下吗,帽子。”布兰达画着画着说道。
雅琪微低下头。
“算了,你能当我的画模我就很高兴了。不想摘就不用摘下来,等到你什么时候想摘下来的时候我再画吧。”布兰达接着绘画,一笔笔仔细认真地将雅琪完美无缺的画出。
“为什么会想到画画。”雅琪突然问道。
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,我以前很喜欢绘本,那个时候还和你一起看过。”雅琪回忆了下,那时期的记忆,是她想忘了忘不掉的,因接连发生的种种事情,“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很喜欢画了,想着长大后一定要自己画一本。”
“有画吗?”
“有时有,但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,绘本和单张的画不同,我连想画的故事也还没有想好。”
画了一段时间,到了雅琪差不多回去的时候。
“今天就到这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
街道上。
“做个更大的,这个太小了。”孩子们滚着比自身还大的雪球。
“你准备之后怎么办,纳奥他们虽然没说,但他们的时间已经不长了,那之后你有打算去哪里吗。”
“不知道,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继续待在商会,需要有人来照顾他们,但是……”等纳奥他们变成尹芬娜人,商会就会无法运作然后消失,如果没有愿意照顾纳奥他们的人,纳奥等人就会变成城里的尹芬娜人,成为奴隶,“我是无法做到的。”
两人踏在雪地上,发出沙沙声。
“那个啊,如果你愿意的话,和我……”布兰达突然站住说道,但没有将话说到底,“我也能照顾他们,毕竟帮了我很多,在我变成尹芬娜人之前,我能帮你分担点。”
“但是你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和雪一样的颜色。”雅琪的眼神表示她不抱希望。
“不会的。”布兰达大声的说道,但他知道他不该说这种话不现实的话,“不会的,他们还在的话,我会努力不变成尹芬娜人的。”
布兰达看着雅琪的眼睛。
“谢谢。”雅琪轻轻回了句,“那,到这里吧。”
布兰达看着雅琪的背影,是如此孤单,在这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被剥去情感,变得惨白,不管再怎么想帮上雅琪,但布兰达知道他无法给予雅琪任何承诺,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她默默离去。
过了几周,布兰达替纳奥等人买来的酒很快就被他们喝完了,结果没事做的他们窝在房内又冷的不行决定去酒馆看看,幸运的是这个冬天科特亚德还有几家酒馆是开的,而且更幸运的是,那位游行诗人也在一家酒馆内。
“没想到冬天也有那么多人,做游行诗人是不是很轻松啊,只要唱唱就好了。”三人回到住所,吉次喝的醉醺醺的。
他们的住所是雅琪的隔壁,听见纳奥等人的声音雅琪出门看了眼,结果便看到吉次说着话满脸涨红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。
“呦,雅琪,穿这点衣服就够了吗,冷的话要不要喝点酒,你这年纪也是时候去酒馆了。啊,说起来,以前科里克在的时候还经常会带你去酒馆来着。”吉次说。
“喂,你喝醉了也不要乱说话。”斯迪提醒吉次,不应在雅琪面前提起科里克。
“嗯?什么?我没乱说啊,本来就去过不少次嘛,对了,那个时候的游行诗人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哦,要去听听看吗,以前你也听过的,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小。”吉次绊了一下斯迪扶住他。
“游行诗人?”
“嗯,你以前听过的,有印象吗?”纳奥说。
“有一点,那是怎么样的,记不太清了。”
“有兴趣吗?”吉次又说道,接着突然因为酒劲上头而吐了起来。
“喂,你这家伙,不要吐在离门口那么近的地方,不过幸好都是雪。”扶着吉次的斯迪惊叫起来。
“不是说过要看着点的吗?”雅琪见状质问斯迪。
“这么嘛,好久没有去过酒馆了又难得碰上游行诗人一时就忘记了。”斯迪说。
“游行诗人,我也想去看看。”雅琪说。
“那下星期带你去。”纳奥说。
“为什么是下星期?”
“因为她有规矩,一星期只唱一次,能请到她的酒馆的生意都会不错,谁让尹芬娜只有她一位游行诗人呢。”
一星期后,纳奥等人将雅琪带到那个酒馆,雅琪拉了拉帽檐,尽量隐藏起自己的发色,因为她知道尹芬娜人进入酒馆是件不太好的事。
他们来到一桌坐下,纳奥点了些东西。
“吉次不准再喝酒。”雅琪坐下便以这一桌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。
“诶!?到酒馆不喝酒那岂不是酷刑。”吉次抗议道。
“就当上次的惩罚吧,谁让雅琪现在是我们当中最大的。”斯迪嘲弄道。
“这次就算了,以后少喝点行不行,行不行。”吉次恳求道,但终究没有得到雅琪同意。
在吉次煎熬的喝着水代酒时,游行诗人出场了。她的穿着依旧朴素但不失韵调。
“谁有酒吗?看来这个冬天比以往的还要冷,喉咙也快被冻住打不开了。”游行诗人说道。
她一开口,大家纷纷拿起酒瓶和酒壶,表示愿意让她用来润喉暖身。
来到桌前,她喝下一碗酒。
“谢谢,那么当做谢礼今天就多唱一首吧。”
酒馆内的人鼓起手来。
回到小小的台上,酝酿一下,当她开口的一瞬间,突然雅琪脑海中涌出阵阵回忆。
科里克带着雅琪和纳奥等人在酒馆开心的谈笑,是啊,那段时光,原来曾经自己也带给过科里克片刻欢笑,不全是痛苦。
歌声继续,那片声音一阵阵牵起雅琪的往日回忆,如冬天的暖酒般冲进雅琪的心扉,眼泪止不住流出。
“诶?雅琪,怎么了,为什么哭了?我没喝酒哦。”吉次看到雅琪的眼泪匆匆忙忙的说道。
“不,不是吉次的关系,只是我想起来了,想起科里克带我去酒馆的时候了。”
三人不语。
“直到现在才知道,原来我不是科里克的恶鬼,但是当时却对他这么说了,我,我应该成为科里克的花的,但是却没有笑。”雅琪试图擦拭泪水,但依旧无法止住,一个劲的往外流。
游行诗人看到雅琪的情况,试图用歌声安慰这位不知名的哭者,更加投入的歌唱,只是,她知道她的歌也许会让她的泪水更加汹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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